□本报记者 孙 梦 许守年□
正值雨季的蛟河市整天湿热湿热的。一进吉林省蛟河市中医院，就能看见挂号窗口前贴出的告示“陈祥义大夫停诊”。负责挂号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陈大夫因生病都停诊1个多月了，可每天都有病人来找他。
7月2日早上，雨依然下个不停，陈祥义老家的乡亲们决定到吉林市中心医院去探望他。大客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乡亲们选了11个人代表大伙先去。村支部书记王胜全对记者说，有的人这次没去成，他们说，过两天要摘草莓，下次探病时正好把最新鲜的草莓给陈大夫带去。
因为肾癌肺转移和肝硬化并发，年仅55岁的蛟河市中医院内二科主任陈祥义，正躺在吉林市中心医院的一间临时病房里接受治疗。面对来看望他的老乡、老病号们，说话已经相当吃力的陈祥义握紧他们的手，为自己再也不能给他们治病而道歉。见此情景，陈祥义的妻子孔繁莲眼眶泛红，赶紧走出病房：“他一见病人就激动。他这一辈子，病人就是他最大的精神寄托。”
他曾是一名村医，深深懂得基层病人的不容易，即使进了大医院，仍将自己的根深深扎在广袤农村的黑土地里
在1994年到蛟河市中医院当医生之前，陈祥义已经在他的老家天岗镇五道河村做了近20年的乡村医生。
陈祥义的文化程度不高，初中辍学后，他跟随2位乡间老中医学起了本领。随着本领越学越精，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周围的人都纷纷到他家的3间茅草屋里找他看病，最多时，每天看病人数过百。
记者坐的车子在柏油路上行驶，从天岗镇到五道河村行驶半个多小时，而在早年，这些路还是泥巴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做医生，陈祥义看到病人拖着病躯，搭拖拉机甚至徒步来看病，他深知患者的不容易。
“看病时，他尽量让外来的病人先看，好不耽误人家赶车返回。”村里的李传树大爷告诉记者，日子久了，本村的人也都有了谦让外人的自觉性。
“有的病人需要住下输液或针灸，陈祥义就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给病人住。赶上病人多的时候，他和父亲还会挨家打听哪家有闲炕。以前我家最多的时候曾住过3个病人。”杂货铺老板孙刚礼告诉记者，陈祥义从没为这些事多收过病人一分钱。
从1993年开始，陈祥义的“神乎劲”不断传进蛟河市中医院老院长丁海清的耳朵里，他在实地观察之后，决心挖走这块“宝”。前后跑了14趟，陈祥义才决定跟他去蛟河，而打动陈祥义的理由有2条：一是蛟河市患者多，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二是医疗设施健全，能更好地提升其中医药技术水平。
人到了中医院，患者多了，陈祥义上班时基本不喝水，免得上厕所。找他看病的农村患者很多，有的当天看不完，又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他在得到医院的特许后，晚上把诊室和治疗室变成临时宿舍给病人住。
在村里的时候，陈祥义就“有钱没钱都给看病”；到中医院后，他基本不开超过20块钱的方子。对贫困患者，他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悲悯和同情心
“陈大夫当村医时，有人看病时手头紧，他就让人家赊着，从不向病人催要。在他那儿，有钱没钱都能看病。”孙刚礼对记者说，陈大夫把钱看得很淡。
到了蛟河市中医院后，陈祥义的作风依然不改。
该院内二科护士曹亚芹说，陈大夫看病时，能花1分钱的，他肯定不让病人花1毛钱。蛟河市中医院时任院长肖志昌说，他在检查各位医生的处方时发现，陈祥义的处方基本没有超过20块钱的。
“有一次，一个病人需要做超声检查。做B超需要憋尿，病人嫌麻烦，要求做彩超。陈大夫就劝她说，做一次B超20几块钱，彩超要100多元，B超就能看到需要的结果，多花那个钱不值得。”
陈祥义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1999年末，前进乡有一位老人突发脑溢血，孝顺的儿子为父多方求诊，家里的3头牛已经卖了2头。后来，他辗转找到了陈祥义，恳求他救救父亲，并说回家后就把剩下的那头母牛也卖了。来自农家的陈祥义明白，要是再卖了这头牛，这家人明年的春耕生产将无法进行。他当即让他打消卖牛的念头，并承诺上门为其父治病。
从蛟河市区到前进乡有50公里的路程，陈祥义每两个星期就坐公共汽车去病人家里一次，给老人看病抓药，天再冷、雪再大也从未间断。经过3个月的治疗，老人终于康复，陈祥义也为此支付了近2500元的药费，但他说，这是他最难忘的一次行医经历，他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不眠不休的工作，为他带来精神愉悦和满足。但对他的身体来说，却是一种难以负担的重荷
在陈祥义的诊室里，有两大柜子门诊病历资料贴着墙整齐地摆放着。曹亚芹对记者说，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有人算过，在37年的从医过程中，陈大夫治疗过的患者超过百万人次。其实，陈祥义的身体一直就不好，超高强度的工作，更让他把自己的身体透支得伤病累累。
8年前，陈祥义患上鼻息肉、颈椎病等病，在为患者看病时，他鼻孔里的血水会不自主地流到桌子上。当时的院长肖志昌几次催他做手术，但他觉得一做手术就会耽搁十天半个月，舍不得这个时间。直到2008年11月，由于鼻子流血不止，陈祥义才在肖志昌的坚持下去了医院。医生给他检查时发现，他整个鼻窦、筛窦都长满了息肉，致使鼻中隔弯曲。病成这样还要坚持工作，这让在场的医生都很惊讶。
去年1月，陈祥义开始发烧、咳嗽，工作时，他一只手打吊瓶，另一只手为病人号脉、开处方。去年11月初，体力不支的他终于虚脱，倒在工作岗位上，无论他怎样隐瞒，大家还是感觉出情况的不妙，劝他去做彻底的检查。
到长春市做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肾癌肺转移。拿到检查结果后，女儿陈慧慧哭着求医生开个假的化验单，手写上肾积水、肾结石的诊断。当时，她劝爸爸住院治疗，但陈祥义执意要回去，笑着说反正是小病，自己就能治好。
回到蛟河市后，陈祥义照常工作、上班。正在陈慧慧想着如何让爸爸尽快接受治疗时，有一天，她看见陈祥义自己在配药，就随口问他是治什么病的，陈祥义说是治癌症。“谁吃？”陈慧慧紧张起来。“我吃。”陈祥义依然平静、温和地回答。“现在的医院，化验单哪还有手写的呢？你拿给我看的那张是假的。”原来编织的假象早已被父亲洞悉，心情五味杂陈的陈慧慧大哭起来，她劝爸爸马上住院做手术。但陈祥义却执意不肯，这一撑，就撑到了今年5月。
“为什么要耽误治疗呢？您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救治病人吗？”面对病床上已经瘦得变了形的陈祥义，记者忍不住问。
“每年的10月1日到下一年的5月1日这段时间，患者是最多的。很多病人来自外地，来一趟很不容易。而且，我主持研发的创新疗法正在最关键的时期，马上就要出成果了。我知道，只要是住院，我就要长期离开患者、离开岗位了。我想把最后一班岗站好。”说这些话时，陈祥义的眼里透着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