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孟庆普 通讯员 赵向辉□
在河北省清苑县大和庄村，一栋盖到一半的二层小楼格外引人注目。时下的农村，富裕起来的农民盖楼不是新鲜事，但这栋小楼的主人刘任有些特别，他曾经是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真没想到这小子能出息成这样！”在村中小卖部前一位晒太阳的老汉说：“盖好楼，下一步就是娶媳妇啦！”
刘任受益于2005年国家启动的一项重性精神疾病管理治疗项目。2006年，该项目在全国设立了60个示范区，清苑县位列其中。经过几年探索，清苑县初步形成重性精神疾病管理的一套体系，即以村为单位，对精神疾病患者全面普查，登记造册，实行网络化管理，对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免费治疗，让精神疾病患者在关爱中回归社会。
患者肇事肇祸明显减少
刘任今年39岁，10多年前因为家庭矛盾突然出现异常举动，见人就追打，家人把他锁在屋里。2006年，河北省重性精神疾病管理治疗项目办公室组织医生到大和庄村普查，将刘任的锁链打开，并接他到医院治疗。住院几个月后，刘任回到村里，继续服用项目提供的免费药物至今，病再也没犯过。
“以前他服药还要我们催，后来渐渐明白了服药的好处，自己能坚持下去。”刘任的哥哥告诉记者，弟弟是个好瓦工，这几年一直在附近打工，每月有几千元的收入。“新楼都是他自己攒钱盖的，现在心气可高了！”
去年12月8日，记者在大和庄村卫生所采访时，56岁的村民老杨听说后非要赶过来聊聊。老杨的妻子也曾经得过精神病，天天不着家，老杨只能天天跟着她，耽误了农活不说，也没法出去挣钱，眼看儿子大了，盖房结婚都是没影的事。
2006年以后，老杨的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妻子病好了，新房盖起来了，儿子结婚了，好事一桩接一桩。老杨不知道那个给他妻子治病的项目叫啥名，就会来回说：“大夫好，共产党好！”
清苑县疾控中心主任刘占发说：“这几年，清苑县内精神病患者肇事肇祸人次明显下降。”据统计，2006年清苑县精神病患者肇事肇祸事件中，像打架、破坏财产这类轻度滋事案例一年发生50多起，伤人或者杀人等严重肇祸案例一年有七八起左右。之后几年，这两类事件发生率均逐年下降，2010年，前者只发生6次，而后者则降为零。
防治网络覆盖县乡村
大和庄是个大村，有8000多人。该村村医张爱民有个小册子，记录着全村10位精神病患者的详细情况，包括联系方式、服药状况等。“我跟患者家属一直保持热线联系，如果患者有啥异常，比如情绪不稳定、不愿意服药等，他们都会向我报告，我会及时向上级报告。卫生院或者县里会派人来处理，如果情况属实，报告一次我能拿到10块钱补助。”张爱民说。
张爱民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定期到镇卫生院领取10位精神病患者的治疗药物。药是免费的，领回来后，再分发到患者家，并嘱咐家属定时定量让患者服用。此外，对于纳入项目管理的精神病患者，镇卫生院每年会组织4次体检，用来评估患者服药效果。按规定，每管理一位患者，村医每月平均也可拿到10元补助。
如果说村医的主要任务是“报信”、“跑腿”，乡镇卫生院则负责患者的全面管理。在清苑县温仁镇中心卫生院，防保医生商亚静打开文件柜，向记者展示全镇所有登记在册的精神病患者的健康档案，包括基本情况、随访记录、服药情况、每次体检结果等。这些档案绝大多数已录入电脑，并与国家精神疾病数据报告系统相连。清苑县疾控中心副主任赵电江说，截至目前，全县共登记重性精神病患者并建档2435人，其中，应急医疗处置44人次，有199人接受过住院治疗，解锁4人，精神病患者规范化管理已进入良性轨道。
“清苑县的精神疾病防治包括两个网络。”河北省精神卫生项目办公室副主任张勇说，一是县政府—乡政府—村委会构成的行政网络，二是卫生局（疾控中心）—卫生院—村卫生所构成的业务网络。建设过程分为4步：第一步，由省项目办组织专家培训网络成员，参加者有上述三级网络的政府人员、公安民警、乡卫生院医生和村医等。培训内容包括精神卫生基本知识、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在急性发病时的应急处置、疾病恢复后的康复等。第二步，由村干部和村卫生所所长负责，在其所在的行政村摸查统计患有精神疾病和具有精神病史的患者，并逐一建档，上报后由省级精神卫生专家对每位患者进行实地诊断，确认后加入防治网络。第三步，精神卫生专家对每位患者诊断后制订治疗方案，由村卫生所所长定期随访，进行药物注射、检查服药情况等。第四步，乡政府、村委会负责协调精神病患者日常管理以及发生危险行为后的紧急处理。一旦发生精神病患者肇事肇祸，公安民警能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健全的农村三级医卫体系是依托
在张勇看来，清苑县精神疾病防治网络的建立，首先得益于该县健全的农村三级医疗卫生服务体系。以乡镇卫生院为例，尽管前些年面临过严重的生存危机，但政府主导的大方向一直没有动摇过，这也是当初选择清苑县作为项目示范区的决策依据之一。
将国家项目要求与本地实际相结合，在机制上有所创新，是“清苑模式”的另一个特点。“精神病人的日常管理离不开村医，市场经济条件下，让村医白干活不行，所以，该县借鉴传染病管理的经验，对村医发现、报告患者异常情况、配合上级检查治疗等工作给予一定补助。2009年，重性精神疾病管理纳入医改基本公卫服务项目后，又对相关资金分配比例和村医考核补助方式进行调整完善，确保乡医补助落实，效果非常好。”温仁镇中心卫生院院长祝杏超说，“乍看起来卫生院需要投入一些钱，但任务完成了，项目落实了，卫生院影响力扩大了，乡村两级卫生机构业务联系更紧密了，卫生院只赚不赔。”
专业人才短缺依然是“短板”
随着越来越多精神病患者被纳入规范管理网络，基层专业人才缺乏的问题也凸显出来。赵电江说，尽管省级精神卫生中心所在地离清苑县不远，可以近水楼台，“但新发病人确诊、病人应急处置不能老麻烦省里的专家”。
目前，该县已对精神卫生人力资源配置进行测算，准备在县医院和温仁镇中心卫生院建立精神卫生和心理咨询门诊，所需人才均在省级医院进修培训，即将毕业。此外，温仁镇中心卫生院还将筹建一个精神疾病社区康复站，定位为集咨询、检查、发药、工疗、农疗、体疗、娱疗、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为一体的农村精神卫生康复基地。
赵电江说，今后，清苑县将依托精神病患者康复基地，选拔责任心强、热衷精神卫生工作的医护人员进修学习，培养一支“原汁原味”的精神卫生专业队伍。（注：文中精神病患者及所在村庄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