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韩 璐 阎 红 刘明浩□
“双签字”拒收红包
“以前听说过医务人员拒收红包，这次是真正体验到了。”在辽宁省辽阳市中心医院，59岁患者李大爷的女儿告诉记者，父亲大年初四晚上因为手部外伤被送到医院，虽然入院时，自己也在写着“保证不给医生送红包和礼品”的医患协议书上签了名，但因为心里总有“不送红包，医生不好好手术”的顾虑和担心，所以还是硬塞给当班医生、手足显微外科副主任黄若强500元。
“当时已近晚上10点，黄大夫还是给我父亲做了手术，等手术结束时已经午夜12点多——我还以为是红包起作用了呢！第二天中午，护士长却把医院的收据给我送到了病房，说黄大夫已经帮我把那钱交了住院押金。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李大爷的女儿说。
发生在李大爷身上的事儿并不是偶然。在辽阳市县级以上公立医院，责任医生和护士都会在患者入院第一时间向患者和家属告知医院严禁医护人员收受红包，要求患者和家属积极配合，并在不收、不送红包的协议书上由经治医生和患者签字承诺。患者出院时，医患双方还要对没收或没送红包予以确认签字。
目前，该市公立医院100%签订医患协议书，100%纳入病案管理。2012年，681人次以转交住院押金或通过医院纪委退还的方式拒收患者红包，金额达51.53万元；因红包立案查实3起，其中，1人解除合同，1人转岗，1人岗上降薪暂停执业半年。
这项制度在刚推行时也遇到过阻力。据该市卫生局党委副书记冯巧军介绍，辽宁省早在2004年就向全省卫生系统提出“双向签字、拒绝收受红包”的要求，但那时医务人员抵触情绪很大，双向签字也成了应付检查的一纸空文。决定力推这项制度的转折点发生在2005年，省里一家医院发生医患纠纷案，患者将当事医生告到法院，特别提到医生收了他的红包。法院在审理过程中，医院出具了这名患者在出院时签字的未送红包协议书，患者最终无话可说，向法院提出了撤诉申请。这个案例，让医患双方看到了双签字协议制度在保护自身权益方面的法定意义。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辽阳市卫生局成为全省执行该项制度的先行城市。
记者看到，写着“举报红包有奖、收受红包下岗”等内容的警示牌，在各家医院显要的位置公示着。冯巧军告诉记者，在工作中，医院也曾遭遇失信的尴尬。2012年，该市一家二级医院曾出现医患双签字后医生又收红包的问题，患者家属将在手术室门前悬挂的拒收红包公示板涂鸦后挂在网上，引起众多网民围观，有人说“双签制度成了红包的遮羞布”。对此，该院在严肃处理收受红包的医务人员的同时，认真检讨失信于患者的行为，在给患者及家属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后，把公示板放大一倍再次悬挂在最醒目的地方，提醒医护人员信守承诺。
不断给制度“抹缝”
“拒绝红包，仅停留在形式意义上的双方签字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不从制度和机制上根本改进，再好的制度也会成为面子活。”冯巧军说，该市推行医患双签协议制度的过程，正是一个不断发现制度漏洞，不断研究跟进措施，不断给制度“抹缝”的过程。
实行术前三人访视制就是为了堵住收受红包的空子。冯巧军说，术前访视患者是一项医疗制度，但如果是手术医生或者麻醉医生单独访视，就给个别人提供了暗示甚至索要红包的机会，也让患者陷入了“送还是不送红包”的纠结。对此，该市规定，术前访视必须三人同行，即手术医生、麻醉医生、责任护士共同访视患者，在交代相关事宜的同时，再次主动告知患者医护人员谢绝任何红包、馈赠、吃请等，希望患者和家属尊重医护人员人格，积极配合、参与监督。
此外，该市还相继推出了术后病人访谈制、手术病人出院回访制。病人术后，医院行风稽查工作人员会对其进行访谈，了解治疗过程中的服务情况，了解医护人员是否存在吃、拿、卡、要的问题，并完成对手术病人的满意度调查。病人回家后，医院行风稽查工作人员还将对不低于50%的出院后手术病人进行电话回访或入户回访，在患者没有任何顾虑的时候，了解医护人员是否有收受红包的行为。
当然，一项制度再完美，也不能完全排除个别人顶风违纪的可能。为此，该市想出了面向社会公开聘请隐形行风监督员的做法。“传统意义上的行风监督员，身份对医院都是公开的，‘脸熟’以后，监督就容易成为走过场。”冯巧军说，目前，市卫生局和所属医院领导班子成员一共78人，每人都直接和两名隐形监督员单线联系，保密其身份。监督员一旦发现医务人员的不良医疗行为，立即向聘请单位反馈。在2012年收到的37件隐性监督信息中，涉及红包的有17件，收受红包的医生在提示下都及时纠正错误，按规定时限上交了红包。
让拒收红包成为风气
“患者给医生送红包或许不能完全杜绝，但是医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这是一名医生应有的职业道德。”辽阳市第三人民医院产科主任罗红说，每次履行“双签字”协议，都在告知病人的同时完成了一次对医务人员的警示教育，“久而久之，大家早就认为不收红包是理所当然的了”。
在辽阳市第三人民医院，对拒收红包或主动上交红包的医生，医院将按照红包数额的20%从行风奖励基金中出资予以奖励。2012年，该院总计给予奖励9.7万元。“医院大多数医生都拿到过这项奖励，我自己每个月都能得到三四百元的奖励。”该院普外科主任唐镇认为，拒绝红包的做法很能拉近医患间的距离，增进医患感情。
据辽阳市中心医院纪委书记谷艳介绍，在该院的日常考核标准中，未及时签订医患协议书扣1分，索要、收受患者的红包，一经查实，立即下岗处理，拒收患者红包5000元以内加0.5分，5000元以上酌情加分——扣1分就意味着全科室每人要少拿60元奖金。2012年，该院又新设了一项“行风服务奖”，明确一旦科室存在商业贿赂、收受红包、过度医疗等问题时，就不能颁发服务奖，反之则获得集体奖励。2012年，该院共拿出140余万元用于发放服务奖，累计扣发24万余元。
一方面堵住了“灰色收入”的偏门、后门，另一方面，医务人员的“阳光收入”得到了合理的体现。冯巧军坦言，“高薪养廉”正是该市根除红包的重要保障，“在辽阳市，医务人员的年收入大约相当于公务员的两倍还多”。
对辽阳市医患双签字堵住红包通路的做法，辽宁省卫生厅厅长王大南认为，卫生系统必须眼睛向内看，把自身打造得过硬，这是必须要做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