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男主角:安国(化名),57岁,大学教授
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请我帮帮他的同事安国。安国今年57岁,博士,是一名大学教授。他因为“高血压”、“惊恐发作”、“抑郁”等症状,已经在家休息两个多月了。那天,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魁梧、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心理咨询中心。
心理咨询师 魏琳
我很不开心,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每况愈下,还查不出病因。
那天上午,我在家里突然头晕心慌、胸痛气短、大汗淋漓,我以为是脑溢血发作,急忙让妻子(已退休在家)叫救护车去医院。因血压异常高,经急诊后我被收进心血管内科病房治疗。在住院期间,我的血压忽高忽低,波动非常大,可奇怪的是,临床检查和实验室检查却均未见异常。为了控制我的血压,医生想了很多办法,可这些治疗办法都不能奏效,主治大夫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就这样住了20多天医院后,医生初步判定,我的血压异常是心理因素所致。
出院回家后,我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胸闷气短等症状,每次都好像要死掉一样,而且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实在不堪忍受,在出院10天后又再次住进了医院。临床的进一步检查仍然没有显示异常,重新调整药物也不能有效改善我的症状和体征。后来医生为我进行了心理测量,结果发现我的“抑郁”和“恐惧”两项分值极高。于是医院给出了“惊恐发作伴抑郁情绪”的诊断,并给我开了相应的抗精神病药物治疗。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是身体出问题了,怎么最后变成了精神病了?一开始我接受不了,后来想想,只要能治好病,其他的不重要。可问题是,抗精神病药物的治疗似乎对我也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在第二次出院后的半个月内,我的老问题仍然会不定期地出现。后来我也担心长期服用精神病类药物对身体不利,所以想到了心理咨询。
[心灵对话]
退下来后,觉得自己没价值了
我:你之前做过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吗?
安国:没有,这是第一次。
我:哦,那在你印象中,心理咨询是怎样的呢?
安国:我想应该是你问我答,然后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我:嗯,你的理解有部分正确。准确地说,心理咨询是“助人自助”。换句话说,心理咨询就是咨询师协助来访者帮助自己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来访者是主角,咨询师是配角,没有主角,这台戏就无法唱下去。
安国:我是主角?
我:是的,你是主角。咨询师会先从你那里了解你所面临的问题是什么、这个问题是如何到你身上来的以及围绕该问题的相关背景信息等,然后将这些信息作为线索,探索现象背后的真相,包括客观事物的真相和你自我的真相。一旦真相大白,你就有了控制感,就会增添力量,就可以整合资源为自己量身定做个性化的改善计划和方案,有了这些,我们的行动就有了动力和方向,最后才是行动。不过基本上到了这个时候,不用咨询师说什么,你自己也知道该做什么了。
安国:真的吗?听起来不错。
我:你的高血压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安国:今年年初吧。
我:那段时间,你生活中发生了什么比较大的事情吗?
安国:有的。我从一线退居二线。
我:是突然发生的吗?
安国:也不算突然。学校前几年就出了这个规定:55岁以上的科研人员和干部,要从一线退居到二线。不过,因为我之前一直身体很好,手头也有好几个课题,所以我总觉得自己不在规定的人员之列。没想到今年年初领导就通知我退下来了,而且基本上没给我多少时间准备,所有的交接工作在一个星期内就完成了。
我:也就是说,你事先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安国:是的,完全没有。
我:退下来后你感觉如何?
安国:特别不适应,每天不知道要干什么。觉得自己一下子不被人承认、没有价值了。
我:我能理解这种感受,你大概很失落吧。
安国:是的,很失落,心里空空的。以前觉得每天生活都很有目标很有劲头,现在整个人都松下来了,懒懒的。
我:是不是感觉身体也没以前好了?
安国:是的,感觉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似的。
接下来,我还从其他方面试图了解安国的生活和状况——
安国老家有喝盐茶的习惯,而盐的过多摄入对血压是有一定增高作用的。安国的父母及三个哥哥均是因为高血压脑血管意外而去世,安国不希望自己和亲人一样过早地离开这个人世。但其实安国早在11年前就改变了喝盐茶的习惯。
安国曾经拒绝做任何与放射科检查项目有关的检查,源于害怕核辐射对身体的影响。
安国还曾经有一次被诊断为“中度肝硬化”,经多方求医后,最后证明肝脏功能正常,属于误诊,可安国每次想起此事时肝区就会隐隐作痛。
[解码]“离退休综合征”
安国是一个比较敏感、容易被环境和自我暗示影响的人。目前他有两个恐惧,一是害怕像亲人一样死于高血压导致的疾病;二是害怕自己没了价值。所以,安国的情况表面上看是身体的高血压反应,但根本的原因是安国对死亡的恐惧和价值感的丧失,实际上就是“离退休综合症”的一种表现形式。
安国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却严重缺乏关于生理和心理的科学常识,加之他极强的自我暗示性和死亡恐惧,形成了他 “高血压急性发作”的基础因素,也为“惊恐发作伴抑郁情绪”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单位不能让安国继续主持教学和科研工作了。
退居二线,这对于一辈子热爱教学和科研工作的安国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这个打击将安国原来平静而和谐的生活击碎,随之强烈的失落感和无价值感也油然而生,继发的焦虑、恐惧、抑郁情绪也就如期而至。当这些情绪均不能有效表达、不断在身体里积存时,到了极限,它们就突破了身体最薄弱的点喷发出来——即“高血压危象”。此后,长时间借助医学也无法有效改善高血压的症状和体征后,让相信科学的安国更是陷入了恐惧的漩涡而不能自拔。
[支招]
积极自我暗示
1、学习生活中的科学常识,由此获得更多的自我控制感。例如,核辐射无处不在,一般的人每年正常的辐射摄取量是每年1~2毫希。而一次放射科检查的核辐射远低于1毫希,不会对健康有伤害。
2、进行自我探索,意识到“自我暗示”有正反两个方面的作用,避免将自我暗示用在觉察负面认知和感受方面;可以将自我暗示的能力用在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上。比如,可以暗示说“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如今我有了更多时间锻炼,所以我会比过去更健康”。
3、自我负责。例如:单位规定“55岁以上的一线干部要退居二线”,并不针对安国一人,也不是突然出台,所以他的不适应其实是之前没提前做思想准备造成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自我反省。
4、转换思路,寻找新目标。不能主持教学和科研工作并不意味着曾经的经验和能力就消失了,可以用来重新开发新的应用领域。
5、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有其正面价值。学习一些缓解情绪的技巧以避免情绪泛滥伤害到自己;一旦了解了情绪和情绪的意义,就可以帮助他学会接受自己,帮助他提升驾驭情绪的能力,这样就有机会让大脑的理智发挥作用。
6、若想让知识真的改变命运,必须要通过行动来实现。安国如果将原来被情绪控制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未来的行动上,假以时日,通过有方向的行动走出自己的困境就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