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赖逸秀
由于缺乏心理辅导,花季女孩在被性侵后患上精神分裂症;社会组织在这方面的介入基本空白
今年7月,佛山市高明区一高中女生偷尝禁果,意外怀孕,在不敢告诉父母情况下,寻求姑丈帮助,不料姑丈以此勒索,强奸女生并拍下裸照。今年4月初,一名年仅17岁的佛山少女小静,通过微信与当地男子小甘约会,不幸陷入圈套,被强行带到偏僻处险遭强奸。今年以来,佛山女童、少女被强奸的案例频频出现在新闻媒体中,引起了广泛关注。
伤害过后,这些被性侵的孩子往往难以回归平静的生活。羊城晚报记者了解到,有些受害者在被性侵后因长期饱受心理折磨,甚至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这些受害者的后续心理情况却被人遗忘,父母也往往选择沉默,NGO组织在这方面的尝试也几乎是一片空白。
性侵过后的压抑
12岁的佛山女孩小梦(化名)遭到16岁的邻居男孩性侵,男孩威胁她,如果敢跟家人讲的话就杀了她全家。小梦很害怕,不敢告诉父母。每天晚上,小梦洗澡都要花几个小时,有时候一直哭,但父母一问,小梦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小梦的怪异行为,让她的妈妈隐约感觉到,女儿应该是遭到性侵了。
尽管怀疑,但小梦的妈妈认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要保密。然而小梦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晚上放学时,父母若不在家,她便不敢回家,一直在外逗留,直到家里的灯光亮了,才跑着上楼梯,立马躲到房间。小梦上课时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成绩由班里前三名跌到了倒数10名左右。一年后,小梦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家人只好托人请了心海榕社工中心心理专家于东辉辅导小梦。刚开始辅导时,小梦的家人对女孩遭受性侵的事情绝口不提,于东辉后来在辅导中与女孩详谈才得知了实情。
于东辉是广东省心理危机干预联盟委员,有着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有18岁女孩小童,她沉默寡言,在炎炎夏日依然穿着长裤和长袖衫,卷起衣袖和裤腿,手上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刀痕。这个女孩曾在学校被一名男生强奸,由于缺乏有效的心理辅导,两年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一郁闷就开始用刀片自残。
“其实接受心理辅导的最好时间是事发后72小时以内,当时孩子思想和情绪是最混乱的,也是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如果时间久了之后,孩子容易压抑自己的情绪。”于东辉说。
但事实上,孩子遭到性侵后,绝大多数父母都没让孩子及时接受心理辅导。于东辉从事心理辅导多年,接触的心理案例有上千个,这其中因为性侵而立刻接受心理辅导的案例不到5个,但因性侵后产生各类精神疾病才开始接受心理辅导的案例却超过50个。
“如果遭遇性侵害的孩子未能得到及时的心理安抚和干预,负面影响将更深更长久,一直延续到成年,甚至终身。”于东辉认为,发展到严重程度,就会患精神疾病,包括焦虑症、抑郁症甚至精神分裂症。这其中抑郁症者居多。
选择回避的父母
于东辉说,给女孩小梦做心理辅导时,让他头疼的是,家长一直选择沉默,并没有追究男孩的法律责任。“父母的态度,让小梦觉得自己让整个家庭蒙羞。”
在于东辉接触过的另一个案例中,一位女孩被16岁的男孩性侵,女孩父母非但没有追究男孩责任,竟还与男孩的父母签订了一纸合同,保证4年后让男孩娶女孩,女孩从此变得少言寡语,后来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佛山市黄手绢心理咨询中心主任邓赞朋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在多年的心理辅导过程中,他发现,80%被性侵孩子的父母都知道孩子需要辅导,但只有不到20%的父母会真正寻求帮助。“很多父母碍于面子,害怕被人知道,有各方面的顾虑,就放弃给孩子做心理辅导了。”邓赞朋说。
邓赞朋表示,如果性侵后,孩子没有及时接受心理辅导,孩子会对陌生人产生不信任感,导致社交障碍,严重的还会有反社会的行为,会报复社会。
“家长很忌讳,孩子不敢说,成年了也不敢和周围人说,有的结婚多年,一直当做秘密埋藏心底,自我压抑,时间一长,就容易抑郁,甚至出现自杀倾向。”于东辉说。
羊城晚报记者随后又走访了多个心理辅导机构,了解到当孩子遭受诸如性侵等重大事件或挫折时,家长一般都想采用各种方法掩盖,疏忽对孩子的心理辅导,因此容易导致严重的精神疾病。
空白的心理救治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被性侵孩子的父母一般都是托朋友关系找到心理老师,此外并没有更为直接方便的渠道能提供给这些家庭。
有心理机构表示,目前在佛山,专门针对性侵后续心理辅导的专业队伍和人才很缺乏,没有专业的NGO团队,家长几乎很难为受伤的孩子找到合适的心理医生。
9月12日,佛山市妇女联合会表示,目前妇联有一个家庭教育指导中心,主要是针对亲子关系服务的,但如果有妇女儿童因性侵寻求帮助,妇联也能提供帮助,但目前没有一例受到性侵害的妇女儿童前来求助。此外,由于受害者都比较隐秘,妇联方面也很难了解这个群体的情况。
邓赞朋表示,性侵的心理辅导并非是普通的心理老师就能解决,比如儿童跟妇女受到性侵,就得用不同的方法来辅导,因此需要专业人员,除此之外,还需要一支专业队伍对此进行长期宣传,改变人们的观念,不然,将无法改变无人咨询的状态。
谈起成立相关的NGO组织,不少心理辅导机构坦言面临窘境,心有余但力不足。不少心理辅导机构表示,目前政府并没有对此立项,缺乏资金的保障,除此之外,这类人群十分隐蔽,做起来要花很大的力气,因此成本将会很高。
“被性侵害的人群或许并不庞大,但是不能因为只是一小撮群体而忽视这个重要的问题,政府应该设立相应的救助制度。”邓赞朋说。
记者从佛山市社会组织管理局了解到,目前佛山有心理协会组织,但没有专门针对性教育和性侵害干预的相关组织,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政府是否重视,也得看市民是否对相关问题比较关注,如果有热心人士想成立相关组织,且条件能够符合要求,可以尽快办理登记手续,官方抱着鼓励和支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