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数据显示,亚洲是全球狂犬病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印度和中国狂犬病报告发病数居全球前两位。为了控制狂犬病毒的蔓延,世界各地一度大规模扑杀犬,但这无法从根本上阻止狂犬病毒的蔓延。WHO指出,只要对犬实施大规模免疫,狂犬病就可以被消灭。
■本报见习记者 赵广立
孟加拉国社区里的一只社区狗被戴上了红色项圈,表示它已接种了狂犬病疫苗。在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SPA)的帮助下,孟加拉国政府正在对狗进行大规模的疫苗接种工作,并且正在制定一项国家级的狂犬病行动计划。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供图
北京佑安医院感染中心副主任医师汪雯还记得3岁的女孩芮芮(化名)来医院的情境。
小芮芮一个多月前被小狗咬了,伤口不大。家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给她打疫苗,直到发病了大家才着了慌。
刚到医院,芮芮还清醒,不停地跟家里人说话。没多久开始惊恐不安起来,喉肌痉挛,已不能进水和任何食物。她想吃,家人试着放到她嘴边,可已经吃不下去了。
“她那么小,真可怜。”汪雯感叹:“我们给她(打)镇静剂和一些补液治疗,可是已经没什么用了。”
第二天,芮芮因呼吸衰竭死亡。
发展中国家的痛
这就是狂犬病,病死率几乎为100%的人畜共患中枢神经系统传染病。
近年,我国年均有2000多人被狂犬病夺去生命,这一数字始终处于各类传染病死亡报告数的前列。就在刚刚过去的8月,全国报告狂犬病发病数108例,死亡104例。
狂犬病,世界卫生组织(WHO)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官方网站这样描述:除南极洲以外,其他各洲都存在狂犬病。
然而,狂犬病的疫情分布呈现显著的经济相关性。WHO估计,99%以上的人患狂犬病发生在发展中国家,每年超过5.5万人死于狂犬病,其中由于犬咬伤而造成的狂犬病致死案例占总数的95%以上,多数受害者是发展中国家的儿童。
“我国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军事医学科学院军事兽医研究所研究员扈荣良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指出,近年来,我国犬、猫的饲养量在增加,被犬、猫伤害的人数也不断增加,而且多数集中在农村地区。
WHO数据显示,亚洲是全球狂犬病疫情最重的地区,印度和中国狂犬病报告发病数居全球前两位。
20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狂犬病先后出现过3次流行高峰,最严重的情形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1981年全国狂犬病报告死亡7037人,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报告死亡数的最高峰。整个80年代,全国狂犬病年均报告死亡数5537人。
屠杀是最下策
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SPA)红项圈项目中国区项目经理张洋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为了控制狂犬病毒的蔓延,相关部门的“快速处理”方案,就是大规模扑杀犬。
20世纪90年代,狂犬病毒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肆虐。很快,斯里兰卡市大街上有1/3的犬不见踪影。“15年来,当地政府持续大规模扑杀犬,科伦坡每年有超过4000只犬无辜丧命。”张洋介绍说。
2008年11月,印度尼西亚旅游天堂巴厘岛开始流行狂犬病。由于巴厘岛政府之前从未应对过狂犬病疫情,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规模扑杀犬。
“当地政府认为,只要岛内没有犬,狂犬病即可被彻底清除。”张洋说,随后,超过13万只狗被毒死,这些犬在死前还要承受毒药带来的剧痛。
据统计,全球每年约有2千万犬由于防治狂犬病的缘故被扑杀。“人们采用毒气、枪杀、下毒、殴打等可怕方式扑杀犬,这本不该发生。”张洋很无奈,“因为大规模扑杀不能阻止狂犬病毒的蔓延。”
2011年3月,“打狗”两年多后,巴厘岛狂犬病发作数量再次大幅上升。科伦坡的狂犬病毒也从未消失,最严重时,即便大规模扑杀犬,仍有许多人因狂犬病丧生。
“这种做法不但不会消灭狂犬病毒,反而使余生的犬没有了食物竞争。随着犬群的再次形成,病毒可能再次传播。”扈荣良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大规模扑杀并不奏效。
“事实上,把狗拴起来也是一种方法(隔离切断传播途径)。但这种最极端的手段,可能是最下策。”扈荣良表示。
中国迈出“灭狂”第一步
事实上,早在2004年,WHO狂犬病专家咨询会就明确认定:狂犬病可以被消灭。目前,在全球大约150个有报告的国家或地区中,约有一半已基本消灭了狂犬病,其中50多个国家或地区多年来的狂犬病病例报告数保持为零。
他们的做法是,对犬实施大规模免疫。WHO狂犬病专家结合他们的成功经验得出结论:只要控制住了犬群中的狂犬病,人群中的狂犬病就能基本得到控制。
证据表明,只需对某一地区70%的犬进行持续、有效的免疫,就可以切断狂犬病的传播。
“对70%的犬进行免疫之后,可以形成免疫屏障,犬群之间的传播就被抑制住了。”扈荣良说,狂犬病毒的传播绝大多数来自犬类,犬类的狂犬病一旦被控制住,猫、狐等对人类攻击频率极低的动物对人患狂犬病的威胁则小的多。“从公共卫生的角度而言,对犬免疫即可达到防控效果。”
张洋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WSPA正致力于在国内推广以大规模犬免疫的方法抵御狂犬病,同时制止由于对狂犬病的恐惧而导致的对无辜犬的屠杀。
“这是最人道、最经济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张洋介绍说,在巴厘岛,该方法已经成功地遏制了当地狂犬病的蔓延。
在巴厘岛,人们为每只已接种疫苗的犬佩戴一条红色项圈,用以区分未免疫犬。久而久之,“红项圈”进而成了狂犬病免疫项目的代名词。据了解,红项圈项目会对试点地区70%的犬进行持续免疫,包括流浪犬在内。
日前,中国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已制定了2013~2015年在安徽省界首市(县级)、贵州省桐梓县和陕西省韩城市(副地市级)组织实施红项圈项目的计划,且特别注意加强在城乡结合部和农村地区的狂犬病防控示范。
全球卫生专家雅各布·辛斯塔(Jakob Zinssta)的一项研究表明,对犬进行大规模疫苗接种是一个自我偿付成本的超值项目,是回报及成本效益最高的干预措施。仅需6年,人类和犬疫苗接种总成本,就会低于人类对狂犬病预防性治疗费用。
事实上,我国在人用狂犬疫苗上的高投入、高消耗早就饱受诟病。扈荣良告诉记者,目前,我国年生产1600万到1800万人份人用狂犬疫苗,超过全球80%的份额,居“世界第一”,而效果却“倒数第二”——死亡人数仅次于印度,国内外专家直言“令人费解”。
扈荣良算了一笔账:人用疫苗需打4~5针,1600万~1800万人份就是7200万~9000万支疫苗。对犬接种疫苗通常每年一次(1针),我国犬也就8000万到1亿只。而生产一只兽用狂犬疫苗的成本还不及人用疫苗的1/10,也就是说,每年只需拿出投入人用狂犬疫苗1/10的资金,就能实现对几乎所有犬的免疫。
“灭狂”需群策群力
张洋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巴厘岛的红项圈项目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在实施红项圈接种计划6个月内,当地21万只犬超过70%得到了免疫。此后,同红项圈项目开始前6个月相比,人感染狂犬病毒而死亡的案例下降了35%,犬感染狂犬病的案例也下降了76%。
斯里兰卡、印尼、孟加拉、菲律宾等国也相继实施了对犬类的大规模免疫的狂犬病防控计划。
WHO和狂犬病控制联盟(ARC)均倡议,到2020年在全球消灭狂犬病。中国会不会拖后腿?
“公民觉悟提高、各部门协调配合、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应该可以实现。”但扈荣良认为,如果我国不及时转向,仍然以现行机制继续运营,实现的难度确实很大。
在欧美发达国家,有明确的法律规范,公民的法律意识也很强,较易实现对犬的有效监管。如英伦三岛早在1903年就消灭了狂犬病,并一直保持至今,就得益于早期就建立起的相关法案,以及对养狗人的严格管理。
中国即使有这些法律,能不能有效执行?在国情面前,扈荣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中国人这么多,执法难度很大,监管就是一个大问题。”
尽管如此,扈荣良仍有信心。“狂犬病是可以防住的。”他认为,“如果能防治住的防不住,那就是整个公共卫生体系存在漏洞。”
“这不是卫生部门、农业部门某单一部门的问题。宣传、教育、遵法、执法,公共卫生需要全社会的参与。”扈荣良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