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军,因偶然的意外事故造成高位截瘫,是只用一个指头写作的回族作家。为他的精神所动,我学习并校对了他的书稿《坐在阳光里》。“挑剔”而认真地阅读了他的作品。同时采摘下作品中令人动容难禁的几缕墨香,与诸君细细品味。
“有时,我呆坐在电动轮椅上投靠在安静的檐下,看阳光中的鸟儿掠过院落的菜地花丛,自由飞翔于枝头蓝天。我就想,做一只鸟儿该有多幸福。我甚至热爱一只奔跑的猫狗,一匹风中的马,一声长鸣的火车,一个蹒跚学步的初生小儿。能站立行走成了我最朴素的梦想。”(《我的黑夜与白昼》)。
他曾是一个阳光十足的青年,意外事故几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瞬间,将他抛入恶魔般的黑暗中。人活一世偶然事件随时可能发生,但对李少军来说,这次意外是却致命的。父母想方设法为他四处求医,家庭因病致贫债台高筑,换来的仍是他永远无法站立的事实和终生相伴的轮椅。他近乎在祈求自己,祈求命运:“能站立行走成了我最朴素的梦想。”
“比母亲大两岁的父亲在雪地里咳嗽气喘,白帽下蜡黄的脸显出浮肿的病态,看羊吃草有些呆滞的父亲,不知不觉中被雪装扮成白色。”(《围炉闲话》)。
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当顶天立地的儿子猝然倒地后,父亲为了全力照顾儿子,放弃了工作,放弃了所有。然而,过度劳累和精神的重压,父亲还是抛下儿子和家走了。儿子头顶的天塌了。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透过作者的字眼,我们看到一个父亲无力无助无奈的惨淡身影,沉重的打击使本就身患重症的父亲再也难以支持。
“我渴望死于尚能劳作之际,嘴角留着微笑,躺在花草上,芳香谢世。手里一支笔,还有一叠未曾写完的我残缺人生的奋斗历程。”(《微笑芳香的死》)。
李少军是爱诗的,当他最终咬紧牙关挺过极限的痛苦,超越自己,把生死看得从容而坦然时,他从内心深处渴望“尚能劳作之际”有尊严的,美丽的,如天使般轻盈的“微笑芳香的死”,而且手里还要一支笔!
这种对死亡境界的完美追求,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超然于世的通达之气。似乎灵魂飘然幻化为诗的精灵,在天堂自由自在地飞翔。人的死有千万种,贪财的人含金而死,猥琐的人抱头垂死,豁达的人平静而死,而诗人渴望的这种死是何等的令人陶醉,如大地间腾升起一片彩云。
“面对那神驹一样奔驰的红光,我轮椅上的躯体随太阳一起变大,而影子随广场无限延伸。仰面向着东方,我在迎接,在催促,在盼望,在默喊,伸出双手向那眼前的巨幕抚摸……”(《盛元广场的日出》)。
“那一刻,轮椅上的我,呼喊声被淹没在欢呼的海洋里,我和家人成了这彩色海洋中的一滴水。我仿佛跃上这汹涌澎湃的情感浪尖上,气血已沸腾奔涌。所有的人,从没有过的骄傲在那一刻得到了显示,从没有过的激昂在那一刻得到了升华。”《奥运圣火传递在吴忠》。
无论是看日出还是迎奥运,从这些激昂的感情中,谁又能看出他坐在电动轮椅上,他似乎一个旭日东升的少年,那一刻,轮椅长着飞翔的翅膀。
“绣球隐喻表达了我残存的爱情之心,依稀的梦中,还能再遇一个向我抛掷绣球的伊人吗?文竹纤叶碧绿,碧盖之气直抒胸怀,为我追逐的翩然君子之性情也……这些年,母亲把我当花侍弄,昼夜精心养护,她就是想让儿子身残志坚,早点开花结果。”(《母亲的花儿》)。
“我有幸参加了鼓号队。当一把红绸飘飘的铜号发到我的手中,我那个骄傲呀,整天挂在脖子上舍不得放下,上学放学路上“嘟嘟”地吹个没完。弟妹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可他们力气不足,吹不响,我就震耳欲聋地给他们表演几下。”(《难忘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