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美国科学院院士、医学院院士,美国默克制药公司前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Roy Vagelos博士
最近,国际上都在讨论总经费达1360亿美元的“美国竞争力计划”(American Competitiveness Initiative,ACI)。这个由美国总统布什于1月31日在《国情咨文》中宣布的庞大计划,提出了可能对美国未来竞争力产生重大影响的一揽子方案。本报曾对这个计划作了详细报道(见2月23日本报A2版《由工业界推动的“美国竞争力计划”》)。
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计划与美国科学院于去年10月提出的一个咨询报告密切相关。美国科学院咨询报告的题目意味深长,叫《站在风暴之上》(Rising above the Gathering Storm)。正是在这个咨询报告的基础上,形成了布什《国情咨文》中的“美国竞争力计划”。
“(美国)科学院是应国会的邀请,开始对美国竞争力问题进行研究的。”《站在风暴之上》的关键人物,美国科学院院士、医学院院士Roy Vagelos博士最近在接受《科学时报》记者采访时说。
Roy Vagelos同时还是美国默克制药公司前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是美国科学院繁荣21世纪全球经济委员会的20名委员之一,正是该委员会的建议形成了递交给美国国务院的这份咨询报告。
中国在这份报告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比如,报告中提及中国128次,提及印度85次,提及欧盟19次。报告在强调影响竞争力的因素时说:IBM公司最近将个人计算机商业转给中国的一家公司;估计10年内全球约80%的中产阶级消费者生活在美国之外的工业化国家;中国中等收入消费者将达到5.95亿,中上等收入的消费者将达到8200万。
美国科学院是怎么形成这份报告的呢?
据Vagelos透露,2005年5月,美国国会交给美国科学院一项任务:评估美国的技术竞争力,并提出维持和提高这种竞争力的建议。美国科学院因此而成立了一个由20人组成的繁荣21世纪全球经济委员会,由美国工程院院士、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退休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Norman R. Augustine任委员会主席,Vagelos担任委员会科学教育小组负责人,其他成员还包括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主任朱棣文院士,杜邦公司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Charles O. Holliday Jr等。
“经过紧锣密鼓的调查和讨论”,Vagelos说,繁荣21世纪全球经济委员会于2005年10月形成了报告——《站在风暴之上》。报告指出,随着高级知识的全球扩散以及低成本劳动力的出现,美国在市场、科学和技术方面的优势开始受到侵蚀。
“基于美国在经济和科学领域的历史性卓越地位,美国人很容易骄傲自满。”据Vagelos介绍,为保持美国在这些领域的竞争力和卓越优势,繁荣21世纪全球经济委员会迫切要求美国联邦政府通过“全面和协同”的努力,让这个国家能持续受益于快速发展的全球化所带来的机会。
报告指出,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力量巩固美国竞争力(America’s Competitiveness)的基础,那么,美国将很快失去自己的卓越地位。因此,美国目前的最高目标是:通过发展源于天才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新工业,为全美国公民创造全新的、高质量的工作。
为实现这个目标,委员会在报告中提出包括20条措施的四大建议,要求联邦政府官员执行。
繁荣21世纪全球经济委员会主席Norman R. Augustine在美国科学院2005年10月份发表的新闻通稿中说:“美国现在必须采取行动,通过利用基于知识的资源,特别是科学和技术领域的资源,以及保持创造工作机会的新兴和再生企业的最具创造力的环境,来保护自己的战略地位和经济安全。”“形成我们经济领袖地位的基础正在被磨损。美国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
报告提出的部分需要采取行动的指标:
第一,每聘请1位化学家或工程师的费用在中国可聘请5位化学家,而在印度则可聘请11位;
第二,2004年,美国化学公司关闭了70套设备,还有40套设备即将关闭。与此同时,世界各地正在耗资10亿美元,建120个化工厂,其中有1个建在美国,50个建在中国;
第三,在最近举行的数学和普通科学知识的测试中,美国12年级学生(高中三年级)的表现低于21个国家学生的平均水平;
第四,1999年,在美国8年级(初中二年级)的数学教师中,只有41%的人在大学里主修数学,或具有研究水平的数学能力,或者在教师的资格培训中主修数学,这明显低于71%的国际水平;
第五,2004年,有60万毕业于中国研究所或高等学校的工程学专业的学生,这个数字在印度是35万,在美国是7万;
2001年,美国工业界用于诉讼的费用超过了研究和开发的费用。
报告中提出的四点建议和部分执行措施:
建议:1万名教师,1000万名优秀的人才
措施:建立以业绩为基础的奖学金项目,每年吸引1万名优秀的学生从事数学和科学教育职业。该奖学金为期4年,每年经费为2万美元,帮助美国部分最顶尖的学生获得物质或生物科学、工程学、数学领域的学士学位。这些学生应承诺毕业后到公立学校至少工作5年。在贫民区或农村地区从事教育的学生还可获得每年1万美元的补助。每位老师总共可教1000名学生,因此该奖学金项目将让1000万名学生受惠。
建议:播种——保持和加强美国对长期基础研究的承诺
措施:在未来7年中,政策制定者应以每年10%的递增速度增加对基础研究的投入。要特别注意对物质科学、工程学、数学、信息科学和能源部(DOE)基础研究的资助;
政策制定者应在美国能源部中建立一个名为“高级研究项目署”的机构,该机构直接对能源部副部长负责,资助能源研究,迎接国家面临的长期能源挑战。
每年新增加200个研究项目,每个项目的经费为50万美元,资助时间为5年,支持美国最杰出的年轻研究人员开始其职业生涯。
建议:最好的环境和最优秀的人才——培育、征募和保持着来自美国和世界各地的最顶尖的学生、科学家和工程师,让美国成为世界上从事科学学习和研究的最有吸引力的地方。
措施:联邦政府每年提供2.5万个新的竞争性四年制大学本科生奖学金,和5000个新的研究生奖学金,资助在美国大学中主修物质科学、生命科学、工程学和数学的美国公民。
从美国的学术机构获得科学、工程学、数学等领域的博士学位或等同学位的国际学生,如果他们希望留在美国寻找工作,联邦政府应为他们提供一年期的自动签证延期。如果这些学生在美国获得了工作并通过了安全审查,那么他们应该自动获得工作许可和正式居住许可。如果他们在一年内没有找到工作,其签证则自动终止。
建议:鼓励创新——要确保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具创新力的地方。按现代化要求改革美国的专利体制、实施鼓励创新的税收政策,确保有可承担的宽带网络。
措施:为在美国的创新事业提供税收激励机制,确保美国成为世界上最能吸引长期投资的地方;目前在美国公司中正在实施的研究和实验课税扣除政策将于2005年12月终止。为了鼓励私人资金的投资创新,该政策应成为永久性政策。
(美国科学院出版社在线免费提供《站在风暴之上》报告全文,读者可从http://www.nap.edu,上下载。)
由工业界推动的“美国竞争力计划”
美国总统布什1月31日在国会发表的国情咨文中宣布了“美国竞争力计划”,通过大力支持物质科学的基础研究和能源研究来提升美国的竞争力;2月7日,布什在提交给国会的2007年度财政预算中提出,在未来10年中要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委员会(NSF)、国家标准和技术局(NIST)核心项目和能源部(DOE)科学办公室的总研究经费增加一倍。对许多物质科学家来说,这是天赐的礼物,他们欣喜若狂。那么,何为“美国竞争力计划”,该计划又是如何出笼的,它对于美国今后的科学研究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美国竞争力计划是一个经费达1360亿美元的庞大方案,它提出对增加研究预算的公司实施永久性减税,这是计划中最昂贵的一部分,减税估计在2007年达到46亿美元,十年总共为860亿美元;它对物质科学基础研究经费的翻倍计划将在十年中耗资500亿美元;在一年内为教育部提供3.8亿美元的资助,提高中小学的数学和科学教育。
这些观点已经在华盛顿地区酝酿了几年。比如,布什已反复寻求永久性的减税;尽管目标未能实现,但国会早在2002年就通过了五年内将NSF预算增加一倍的议案。2005年,一系列的报告、演讲和议案敦促政府加大对研究及科学和数学教育的投入,以维持美国的经济实力。那么,是什么因素促使布什在1月31日的《国情咨文》中公布了“美国竞争力计划”呢?
《科学》杂志为此展开调查,迅速锁定了2005年12月在白宫召开的几个会议。在这些会议上,工业界的首席执行官和科学领导人讨论了2005年10月份美国国家科学院提出的《站在风暴之上》(Rising Above the Gathering Storm )报告。《站在风暴之上》是“美国竞争力计划”的前奏。
2005年5月,应国会评估美国技术竞争力并提出维持和提高竞争力的建议的要求,科学院组织了一个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和高技术公司首席执行官在内的20人委员会,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Norman Augustine任委员会主席。2005年10月中旬,科学院发表了《站在风暴之上》的报告。该报告警告国会:每年额外提供给科学研究100亿美元的资助,否则,就等着看工作机会和国家地位让给亚洲吧。报告指出:“当其他许多国家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我们的经济领导地位赖以存在的基石——科学技术,却在逐渐被腐蚀”;科学技术与经济密切相关,因为“85%的美国人均收入增长来自于科学技术的提升”。报告指出美国目前的危险因素包括:亚洲技术基地的迅速扩张、美国大学目前的数学和科学教育质量低于平均水平,以及美国已经偏离了基础研究的轨道。
科学院在报告中建议:为承诺毕业后到公立高中从事科学教育的大学生提供两万个奖赏奖学金名额;将目前美国每年用于物质科学基础研究的80亿美元的经费增加一倍;改革现有专利制度,鼓励工业界从事研究和开发;扩展针对外国科学家的签证项目;实施永久性的R&D减税。Augustine说:“我们无法承担不投资的后果。”委员会委员、默克公司前首席执行官Roy Vagelos说,联邦政府对基础研究的大额投入将创造新的产业界。
事实上,早在一年前,布什的科学顾问John Marburger 就提出为了增加竞争力,要提高NSF、NIST和DOE这三个机构的经费。但白宫的预算官员冻结了这一方案。NSF主任Arden Bement 要求将2006年的预算增加15%,实际却只增加了2.5%。如今,Marburger对《科学》杂志说:“毫无疑问,物质科学没有获得相应的资助以充分发挥其已有的优势,然而,钱的使用需要具有明确的目标。”
2005年,Marburger 得到了Samuel Bodman的帮助。Bodman 是麻省理工学院前化学工程教授、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在2005年成为能源部部长。为了能源部科学办公室的预算能增加14%,达到41亿美元,他辛苦地游说,强调国家用户设施如同步加速器和裂变源的价值。在2007年预算案的审查过程中,科学院的报告《站在风暴之上》让Bodman受益匪浅。
2005年末,布什的经济顾问开始着手处理这些事。12月初,白宫官员开始为总统的演讲作准备,包括为国务卿在12月6日由公司首席执行官和大学校长等参加的创新峰会上的讲话确定要点。该会议是商务部应国会众议院科学顾问的要求组织召开的。Marburger说,尽管工业界的力量早已形成,但它们最近才被邀请加入这样的会议。
因为有高技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成为委员会成员,白宫曾担心竞争力计划是否会被当做利益集团为各自的利益而游说的永久性减税案。因为白宫办公厅主任Andrew Card曾致信几位科学界领导,询问他们对创新计划中的几个方案的观点。他收到了如潮水般的支持意见。
2006年1月中旬,布什将在国情咨文中公布“美国竞争力计划”的决定已经作出,但所有的细节都严格保密。1月31日,布什在国情咨文演讲中公布“美国竞争力计划”,现在,国会必须决定是否同意总统的要求。Wolf是负责管辖NSF和NIST的经费委员会主席,他指出,尽管2007年预算总体将减少自由支配经费的额度,但NSF和NIST一定能获得它们应得的经费,即NSF的预算增加7.9%,达到60.2亿美元,NIST的核心项目预算增加24%,达到5.31亿美元。他说:“我不打算再像去年一样花一年的时间来谈论这个问题,我们现在需要将计划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