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西方人不了解冬虫夏草一样,大多数国人对松露也一无所知。
作为齐名肥鹅肝、鱼子酱的法国三大美食之一的松露,在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刘培贵眼中,是兼具生态价值和营养价值于一身的瑰宝,“冬虫夏草、灵芝都不能与之相媲美”。
不幸的是,在我国,松露的这些高贵品质,正随着它的濒临灭绝一起悄然消逝。已经从事大型真菌系统分类学研究近20年的刘培贵,10多年前投身松露等珍稀菌类的保育促繁及菌根苗合成与选育工作。自那时起,“挽救松露”就成了植根于刘培贵心中的梦。
“吃不起”:厨房里的“钻石”
松露是一种生长在松树、栎树、榛子等树下的共生真菌。它对生长环境要求极其苛刻,“不嫌贫、又不爱富”,专门生长在碱性和偏碱性的石灰岩发育形成的土壤中,故而也有“贫瘠山地的宠儿”的赞誉,堪称野生高等真菌中的“真君”。
刘培贵介绍说,松露早在14世纪就被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等国家的上层社会采为美食,持续历久不衰。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松露家族的踪迹。我国云南素有“野生菌王国”的美称,同时也是多种高等真菌的主产地,松露也在其中。
以中国菌物学会理事长、食用菌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主任李玉为首席科学家的研究小组对黑松露的专项研究表明:黑松露含有丰富的蛋白质、18种氨基酸(包括人体不能合成的8种必需氨基酸)、不饱和脂肪酸等必需微量元素,以及鞘脂类、脑苷脂松露多肽等大量的代谢产物,具有极高的营养保健价值。
“不要说国内,在国外松露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常客。加之松露的生物量其实非常有限,很少有人能吃得起。” 刘培贵表示。
云南有一道非常漂亮的名菜——石板松露:光滑平整的石板上,松露片依次叠放成花朵样式,配以小青菜为“绿叶青茎”,俨然一幅“水墨花”。
刘培贵说,这道菜只有非常上档次的宴席上才会有,近似于“吃生”,石板的余热会把松露的香味“烘”出来,满屋香气,香而不腻。“但是,”刘培贵话锋一转,“鲜有人吃过。”
松露并不为国人所熟知,一方面是因为品性并不适合中式烹调文化。其次,松露“高贵”得实在让人“吃不起”。
2010年“赌王”何鸿燊曾以破纪录的33万美元(约合港币250多万元),拍下2颗共重1.3公斤的意大利托斯拉纳白松露。刘培贵说,现在国内市场上的统货(即不论大小品种品相),每公斤也在一两千块以上。
“伤不起”:在中国匿迹
在云南等松露产地,松露又叫猪拱菌、无娘果、煤黑、隔山撬。10多年前,人们并不知道这“黑煤块儿般的块菌”竟然价值连城,直到有人靠它发了大财。
刘培贵说,近年来世界各地对松露的需求量越来越大,野生松露的自然生物量根本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然而由于缺乏必要的知识,掠夺性采集导致松露数量正在锐减。在我国,野生松露更是濒临绝迹。
刘培贵回忆说,那些日子,“一天挖的够几年花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了头,把大自然的馈赠演变成了一场地毯式的掠夺:你用小铲,我用锄头挖,还有人用铁锹、钉耙掘;不分黑天白夜,不分春夏秋冬;挖断了菌根,挖倒了大树,毁坏了森林植被,形成大片的裸地,松露产区一片狼藉,松露遗址惨不忍睹……
“如果采挖得当,那么今年长过松露的地方,明年还会再产出。树挖倒了,菌根断了,环境破坏了,有序的土壤及菌丝受到干扰了,松露还能再生吗!”刘培贵连连叹息。这也迫使他从一个单纯的真菌分类学家,硬是变成了松露专家。
而正是由于人们极不合理的垦挖,松露品质参差不齐,甚至不成熟的松露大量夹杂其中,导致中国松露在国际上根本卖不上高价。
云南某收购松露的经贸有限公司负责人称:2012年他们在主产地收了1吨都不到,而前年和大前年,还各收了30吨和50吨。
在人们的过度开采下,我国松露已经濒临消失,而且这种情况至今都没有改观。更让刘培贵心疼的是,松露的绝迹,也给原本茂盛的植被、完善的生态系统带来不小的打击。
“松露和许多松科、山毛榉科、榛科等植物共生,在长期演化过程中它们互利互惠,形成一种配合默契的协同进化关系。”刘培贵对这种相得益彰的共生机制娓娓道来:松露具有数百倍于植物根系的菌根菌丝,可以成百上千倍地提高吸水能力,从而可提高植物的抗旱性和抗逆性,另外松露含有许多高等植物所没有的水解酶类和真菌类激素,能从土壤中获取树木无法分解的矿物质;而植物光合作用产生的有机物反哺给松露,从而巧妙地结合成一个有机整体。
另外,林内鸟类、松鼠、兔等啮齿类动物喜食松露,它们对成熟松露释放出的味道十分敏感,是传播松露的天然使者,这样便扩散了厚壁的松露孢子,构建了一个完美的生态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