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去,格兰治堡(Grange Castle)也不过就是个最常见的工业园区,大片的绿地上,点缀着标准化的玻璃幕墙和钢结构厂房。距离爱尔兰首都都柏林十几公里的这片地界,因15世纪时伯明翰家族建造的一座古堡而得名,但几百年过去,古迹早已所剩无几。如今令这里名闻天下的,却是一座促成了全球医药行业最大并购案的工厂——格兰治堡生物技术基地(Grange Castle Biotech Campus)。
680亿美金背后的筹码
2009年1月26日,当辉瑞公司首席执行官杰夫-金德勒(Jeffrey Kindler)与惠氏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伯纳德-波索特(Bernard Poussot)联手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两家公司已达成并购协议时,几乎全世界的媒体都在发出疑问:不惜一掷680亿美元的巨资,辉瑞所为何来?
主流的声音是,鉴于辉瑞全球最畅销的明星药物立普妥(Liptor)即将于2011年专利到期,辉瑞必须像当年靠收购华纳-兰伯特(Warner Lambert)拿到立普妥、收购法玛西亚拿到西乐葆(Celebrex)一样,借助收购扩充自己的产品线,确保全球制药业老大的地位。
然而,这个答案并未能解释的问题是,在当时的市场上,也有许多其他传统大型制药公司也在待价而沽,他们手头也有自己的潜在明星药物生产线,为什么偏偏是惠氏?就算惠氏手头握有全球销售额最高的疫苗沛儿(Prevenar)和在全球处方药市场销售额排名第5的恩利(Enbrel),但这两者已经上市多年,专利也有马上过期之虞。更何况,在制药业中,早有所谓的“me-too”药物一说,也即当市场上出现某种畅销的创新专利药物后,其他竞争对手沿用其研发思路、作用机理和作用靶点,在化学结构上进行一定修饰后研制出的规避了专利侵权问题的药物。以辉瑞如今在全球的研发和生产实力,如果只是为了拿到某一两种药物的专利,在众多强强并购带来复杂整合难题的前车之鉴下,在向小公司或实验室收购新药专利蔚为风气之时,为何逆流而动,采取这种连窝端的“笨”办法?
《纽约时报》的记者娜塔莎-辛格(Natasha Singer)敏锐的看到了另外的答案:分子和平台。在她看来,惠氏对辉瑞最大的吸引力,便是在大分子生物技术药物领域的突出表现和未来的发展潜力。而10年前,负责惠氏全球药物业务的波索特冒着极大风险、斥资20亿美元在爱尔兰建成的格兰治堡工厂,作为全球最大的大分子生物技术药物生产基地之一,成了这次并购中惠氏最大的一个筹码。“借助对惠氏的收购,辉瑞一下子便从一个此前在生物制药领域甚少作为的公司,一跃成为生物制药和疫苗领域的世界第一……而要自己从头建造一个(像格兰治堡这样的生物制药基地),至少需要5年的时间,以及10亿美元以上的投入。”在《纽约时报》的文章中,辛格这样写道。在时间就是金钱的制药业,5年意味着什么?2008年,沛儿给惠氏带来的收入为27亿美元,恩利,38亿美元(注:恩利当年销售总额为64亿美元,但在北美,这款药物由安进(Amgen)和惠氏共同销售。)
小分子与大分子之战
要理解辛格的判断,先得了解,新一代的生物技术药物与传统的化学药物相比,究竟有哪些根本性的不同。
“传统的化学药物,由小的化学分子构成,通常以药片或胶囊的形式呈现,在制药业中,将它们称为小分子药物,”格兰治堡的技术专家布莱恩-菲茨帕特里克(Brian Fitzpatrick)博士对本刊介绍道。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借助DNA重组技术生产的大分子生物技术药物,开始崭露头角。“与传统的小分子化学药物不同,生物技术药物不是采用化学合成的方式制造出来的,而是以活细胞诱导出的复杂的大分子结构,它们的体积可能是小分子药物的100到1000倍。由于生物技术药物是针对疾病的致病机制设计出来的,因此可以治疗许多传统疗法束手无策或是疗效不佳的疾病,比如癌症、免疫系统疾病、血液疾病等。”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生物技术药物领域不断爆出“重磅炸弹”,最著名的案例,便是美国安进(Amgen)公司1989年推出的促红细胞生成素(EPO)。由于可以显著改善癌症病人因接受化疗而导致的贫血问题,尽管价格昂贵,但仍被广泛推荐使用。仅这一药物,便为安进公司带来了超过100亿美元的利润。而根据医药行业咨询公司IMS的统计,2007年,全球共110种药物的年销售额超过10亿美元,就有29种为生物技术药物,而其中还包括16种年销售额超过40亿美元的“超级重磅炸弹”。“如果考虑到全球化学制药业已经有了超过100年的历史,人们正在使用的化学药物数以万计,而生物制药业从诞生到如今才不过25年时间,获得审批上市的生物技术药物也只有一二百种,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辉瑞格兰治堡工厂负责人马特-考克兰(Matt Corcoran)对本刊记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