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分业在现行条件下似乎成了一个梦想。
尽管有关医药分业的尝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不难看出,这些举措在当前的医疗体制下,显然是“治标不治本”,没有解决希望通过医药分业需要解决的问题,仅是一种形式,可谓是“貌离神合”。
事实上,医药分业俨然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没有模式可以复制。尽管美国等极少数国家正实行着医药分业,但这些国家在急诊和住院方面也并非完全彻底医药分开,也同样遭遇过医疗费用高居不下的难题。在亚洲部分国家,医药一体的体制更是普遍。1999年,韩国实行医药分业,出人意料的是医疗费用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大幅增加,与韩国政府当初的期待效果大相径庭,后来以宣告失败而告终,而日本在这方面也迟迟不敢实施。
医药分业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有医院界人士更是直言不讳,表示:“在现有的体制下,医药分业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大大增加老百姓的负担。”其理由看上去也十分充分。这种论调对于翘首以待通过医药分业来降低医疗费用、减轻医疗负担的大众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
事实上,“到底是分还是不分”显然已经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而仅仅是个手段罢了,并没有绝对可言。需要思考的是,如果分,该怎么补偿?如果不分,又要如何调整?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平衡各方利益,尤其是让大众受益。
医药分业,一个“叫嚣”了多年的词汇。时至今日,依然处于胶着状态。而今年6月关于医院取消药品加价的传闻,又引发了关于医药分业诸多可能的大讨论。医药分业的远景又一次呈现在大众眼前,然而现实究竟距离理想有多远呢?是指日可待,还是此恨绵绵无诀期,视为永久的海市蜃楼呢?
医药分业暗流涌动
“我们现在还是在维持现状,但工作开展得要比以前顺利。”青海红十字医院药房副主任、青海省药房协会秘书长丁力晓日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丁力晓就职的青海红十字医院可谓是医药分业探索的先行者,早于2001年6月就开始进行医院药房托管操作的尝试,通过招标,来寻求有实力、有经验的医药单位对药房进行彻底托管。合作的主要内容就是托管方首先要保证医院用药的数量和质量,并且让利给医院;托管方还必须承担原药房全体员工的工资费用,交纳相应的管理费。
这样的尝试源自于2000年3月,国务院体改办等八部委联合出台《关于城镇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该条例明确了要实行“医药分开核算,分别管理”,并指出:要在逐步规范财政补助方式和调整医疗服务价格的基础上,把医院的门诊药房改为药品零售企业,独立核算、照章纳税。可先对医院药品收入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药品收支结余全部上缴卫生行政部门,纳入财政专户管理,合理返还。
2002年上半年,国家政策又有所松动。由国家计委等九部委联合下发了一个文件:《关于完善“三项改革”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导意见选定了青岛、西宁、柳州三个城市,作为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医疗卫生和药品生产流通体制三项改革试点的城市,以此来推进医药分业的改革试点。
在政策的引导之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其间豪杰辈出,纷纷出手“尝鲜”,模式各异。
2002年4月,湖北省妇幼保健院涂家岭门诊部成为湖北省首家医药分业试行单位,但仅仅运行1个月零5天,该试行不得不自行“流产”,不了了之,回复到医药不分的原有体制。该院对此作出的解释是:一是没能得到同行的理解,受到了来自其他医院的一致责难。其二,得不到患者的理解,被患者怀疑药品质量没有保证。有人认为,医药分业试点的快速流产,“说明旧有医药体制惯性仍十分强大”。
相对而言,最早涉足“药房托管”业务的三九集团似乎要幸运得多。在2002年5月中旬,三九集团托管的中医院药房就达到6家,并且在不断地扩张当中。意想不到的是,“药房托管”即“在医院药房产权、所有权不变的前提下,医院将药房委托给企业管理,医院药房的所有权与管理权分离”的模式马上得到了不少地方的追捧,迅速得到复制和蔓延,但成败不一。丁力晓就向记者透露,他们所实行的托管方式当时参考了三九集团托管柳州中医院的做法。
2003年11月,上海海江医院尝试关闭医院药房,进而与开心人大药房合作,让开心人平价药房进驻医院。民营医院与平价药房的联姻,再次掀起了医药分业的讨论高潮。
在这场讨论方兴未艾时,12月份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传出开心人大药房和海江医院的合作已处于僵持阶段,被誉为“胎动”的上海首个医药分业试点宣告失败。
据悉,失败的原因很明了,那就是双方对药品销售提成无法达成共识,利益难以均衡。值得关注的是,双方对于医药分业认识的分歧,也正从另一个侧面凸显了医药分家进程中的尴尬所在。开心人大药房认为医院不能要求返还利润,否则就不叫医药分业。但海江医院认为,医药分业是药品流通和医院的分离,但如果把药品的利润完全从医院剥离,医院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因此医院要求药房返还销售净利润的20%是完全合理的。”海江医院院长施承中表示。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胎动”的流产,并没有影响后来者的激情与雄心。2004年,各地对于医药分业探索的热情依然高涨,各种形式的“分家”肆意滋长。当年7月,双鹤药业和北大医院联姻,合作开设了一家社会药房。但据了解,该药房的经营一直都不尽如人意。8月,湖南益丰大药房与当地的一家卫生院牵手,探索新的模式——将医院搬进药房。该卫生院整体搬迁至益丰大药房,关闭其原来的自办药房,从事专业诊疗,卖药则由益丰大药房全权负责。
医药分业似乎正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姿态潜行,不断有尝试者,也意味着不断有失败者,因为成功者寥寥。而尚在维持者也不清楚前进的方向,丁力晓就坦然表示,“虽然医院的托管还在正常进行,医院也比较有信心。但商业化运营究竟会走到什么程度,该怎么走,大家就不知道了。”
理想究竟有多远
卫生部医院管理研究所药事管理研究部主任吴永佩教授曾公开表示:“全国有西宁、柳州、青岛三个医药分业的试点,目前看来,医药分业的做法都是失败的。”在他看来,国内现在所提的医药分业,只是为了解决某些问题,仅仅单纯地将医院的门诊药房和医院分开。
在当前医疗体制下,医药分业至少会遭遇两大难题。一方面,绝大部分医院并不具备承受医药分业的财力。国家以前实行的“以药补医”的政策,用药品来补偿国家对医院实行差额拨款后医疗费用不足的问题,因此公立医院几乎离不开靠卖药所获得的利润来补偿医院收入。然而一旦医药分业,失去了原有药品利润的支撑,但又不出台相关代替“以药补医”政策、填补医疗费用不足的问题,医院的经营将陷入困境,面临危机。另一方面,我国基本还是大医院承担主要的医疗任务,社区医院和私人诊所目前所作的贡献微乎其微。因此,大医院的门诊量占据了整个市场绝大部分份额。如果医药分业后,用药都将推向社会药店,在目前的状况下,任何一家社会药店都无法承受。此外,社会药店单独售药,用药安全问题也令人担忧。
有关专家认为,医药分业关键在于将医和药彻底分离,因为仅靠药店开进医院或医药企业与医院“联姻”,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目前我国医院用药约占整个市场的80%左右,这意味着医院仍是药品市场最大的买方,平价药房也好,国有大型企业也好,其所起的作用只能解决极少量医院的医药分业问题,对于大部分医院来说,仍然要靠药品来养活医院或补充医院的资金不足。
在医药流通领域专家牛正乾看来,医药分业难以推行的主要原因在于医院产权制度、管理体制与人事分配体制改革的滞后。
此外,医药彻底分开,有待国家财政拨款、理顺医疗服务价格体系等国家的宏观调控的前提的实现,不是短时间所能办到的。同时,医药分业后,也需要与之相配套的一系列政策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