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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来了一批新药品,我要去医院各科室推销,争取这个月多做点业绩。王丽2月15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春节过后,医药用品代理商王丽开始忙乎起来。
“公司来了一批新药品,我要去医院各科室推销,争取这个月多做点业绩。”王丽2月15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王丽来自山东,来北京做医药用品代理3年多时间,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仓库、送货车、司机和搬卸工,“比3年前好多了,那时我要一个人跑来跑去,租车拉货,自己搬运,天天都累得半死。”
“自从国家实施新医改以来,特别是部分国家基本药物被限制价格后,我们的业务就没有以前好做了。”王丽说。
2月15日,全国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工作会议在京召开,提出了“努力实现全民基本医保,建立健全基本药物制度,拓展公立医院改革试点,逐步达到人人享有基本医疗卫生服务”的目标。但记者调查发现,一条灰色的药品利益链正与这个目标背道而驰。
药品“改头换面”避限价
王丽告诉记者,医药用品代理具体分为三种:一种是医药代表,就是专门和医院院长、医生、药剂科打交道的人;另外一种是OTC代表,是专门从事药房药品销售的人;最后一种就是商务代表,也就是与经销商(所谓一级二级代理商)打交道的人。
药品销售曝出灰色利益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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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什么都跑,医生办公室、药剂科、药房等,把所有这些跑了个遍。”王丽说。
根据相关政策,从去年12月1日起,北京市所有药品在二级以上的公立医疗机构都要实行“同城同价”。据估计,这项政策令药品整体价格平均下降16%左右。
去年12月12日,国家发改委发布《关于降低头孢曲松等部分药品最高零售价格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一些单独定价药品的最高零售价大幅降低。
“你现在到药店去就很难买到国家限价药了,即使有,也会完全打乱了此前的包装和容量。而与此前不相同的是,价格更高并且身份已转换———非限价药。”王丽说。
记者到位于北京北四环和北五环附近的几家药店进行调查,发现辉瑞公司生产的阿奇霉素、昆明某药厂生产的阿莫西林胶囊等多种限价药品已销声匿迹。
“一部分药品的药店进价高于新公布的最高零售限价,为避免亏损,部分药店将所涉及的药品进行了下架处理,将来是为了退给厂家,减少或者不受损失。”王丽解释说,老百姓常用的麻杏止咳片也在限价之后失踪了。
记者调查发现,有些药被限价了,消失了,但又会改头换面,比如原来是片剂的,可能会以胶囊、颗粒的形式出现。“目的就是区别于被国家限制价格的产品。”王丽说。
王丽告诉记者,原先药盒里面装的药片被生产厂家碾成药粉,然后做成胶囊,这样成本就下降很多,“比如原本一盒药粒卖8元,我把这些药粒碾碎做成胶囊,可以做3盒,这样一来,3盒的钱买的药剂量和以前8元的药粒量是一样的。”
王丽说,上述操作手法风险很大,所以药厂都很谨慎,还没有大范围推广,因为剂型的改变需要国家药监局审批。
“吃回扣”手段不断翻新
记者调查发现,广受诟病的“吃回扣”问题与前些年相比更加隐秘。
在王丽的指引下,记者来到北京一家大型医院。王丽告诉记者,一些药剂科的工作人员,竟同是一些医药公司“潜伏”在医院的“医药代表”。
“过去的医药代表与医生打交道,演变为医院内同事之间的利益输送,由医院内部工作人员向医生推销药品、与医药公司结账。”王丽说。
该医院一位药剂师私下告诉记者,药房工作人员会与医生一道,收取医药公司20%到30%的回扣。
这位药剂师所在的药剂科共50余名工作人员,最严重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没参与推销药品。而医院每年药品销售收入超过一亿元,绝大多数都是价格高的“促销药”,一些价格低、疗效好的药品则进不了医院的药房。
而在这家医院门诊部、住院部的一些醒目位置,仍贴着“严禁医药代表入内”的告示牌。
“类似情况越来越多。”王丽说,医药公司、医药代表、院方、医生出于利益考虑,本来就容易结成攻守同盟。
医药公司向医院渗透后,医药代表挨着科室偷偷塞红包等“初级手段”,正转向以奖金、出国旅游等隐秘方式进行。
“高价自主定价药替代政府定价药已成潜在趋势。”上述药剂师说。
据权威部门的统计,1997年以来,政府已先后实行26次药品降价,每次降价幅度为15%至20%。与此同时,“基本药物零差价”制度也在全国各地基层医疗机构推广。然而,医院的住院、看病费用,并未随之得到明显降低。
目前市场上的药品约有1.2万种,实行政府指导价或政府定价的只是一少部分,大多数药品仍属企业自主定价。
“政府控制价格的药品,价格确实低了。但在公立医院,医生完全可以用高价的自主定价药品替代降价的政府定价药品。”上述药剂师说,企业自主定价药价格高、回扣高,尤以合资药、进口药为甚。而这些药都是医生处方上的“常客”。
“一种名为‘日达仙’的进口药,在医院的售价一般为850元左右。医生每开出一支,可得到200元左右的回扣。”湖南一位医药公司的负责人介绍,另一种名为“易瑞沙”的进口药,单价高达3000元,医生可得近千元回扣。
“回扣手段的不断翻新,说明如果没有切实有效的激励和监督机制,督促医生合理开处方、合理用药,治理医疗回扣就很难奏效。”王丽说。
专家建议成立第三方监管机构
药品到消费者手里为什么变得这么贵?王丽说,一盒药品要经过医药企业、医药销售公司、医药代表、医院、医生等5个关口,价格层层加码,自然一路走高。
王丽说,真正的原因不在医药企业,还在于监管监督环节,“为什么药厂产的药不能直接进医院,或者医院、药店直接在监督管理下去药厂进药呢?其实经历这么多的环节,里面还是有很多利益链的,最终还是消费者买单。”
“比如说,生产厂家出了一种药,医药销售公司就会去洽谈,目的就是代理这个产品。获得代理权后,医药销售公司再分配给手下的医药代表去做。而医药销售公司往往要给生产厂家高额的代理费。”王丽说。
王丽向记者透露,现在“大处方”以高价自费药的形式回来了。一盒自费抗生素90多元、一瓶止泻自费药80多元,如此等等。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医务处处长马昕教授说,医院“大处方”在三令五申后仍难绝迹,原因在于医生开药收受回扣的利益链未能真正斩断。
马昕说,目前,各大医院对医保药物的总额控制相当严格,但对自费药物“上限”仍较宽松。在政府投入不足的前提下,医院仍有赖通过自费药物赚取利润;少数医生则暗箱操作,与制药企业存在经济利益关系,遏制“大处方”自然显得动力不足。
此外,尽管《医院处方点评管理规范》明确规定,医院因不合理处方对患者造成损害的,应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处理;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相关监管仍集中在医保处方领域,对单次处方的监管未能及时跟上,这为“大处方”的产生留存了空间。
如何从根源上铲除“大处方”,确保患者利益不受损害?马昕建言,改变现有监管模式至关重要。
马昕认为,卫生行政部门目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行为,大大削弱了监管与惩罚力度。如果设立医院、患者之外的第三方监管机构,让行业协会等承担监管与督促整改任务,效率或可有所提高。
“各行各业都有它的潜规则,没有了潜规则,很多人就吃不上饭了。如果一味指望政府部门一查到底,那是不可能的。”王丽说。